764海上的莽荒,大航海时代之前的东西

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篇原创文章，作者：群主飞龙

全文共字，配图5幅，阅读需要5分钟，年3月3日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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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焦尔海战只是个序幕，埃及和威尼斯人的联合舰队的目标是驱逐闯入印度洋的葡萄牙人，史料记载，年达·伽马第二次到达印度时，曾在阿拉伯海袭击了一艘装载丝绸和香料的阿拉伯商船，杀死、烧死和淹死了船上多名前往麦加朝圣的穆斯林，把掠夺的丝绸和香料运回葡萄牙。年2月，葡萄牙舰队摧毁了卡利卡特运输香料到埃及的船队。

从年至年，阿拉伯商船在印度洋的香料运载量从年均万磅骤减为不足00万磅，位于传统的印度洋贸易线上的印度土邦主、埃及马穆鲁克王朝及威尼斯共和国都是葡萄人突然闯入印度洋的受害者。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数年后葡萄牙人也将闯入以南海为核心的东亚贸易圈，又将面临着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图.威尼斯共和国鼎盛时期的大致疆域，马可·波罗就是威尼斯人

图2.埃及马穆鲁克王朝的大致疆域，是当时横跨东西方的强大穆斯林国家

图3.印度次大陆上的古吉拉特王国，旧译“瞿折罗”，位于今印度卡提阿瓦半岛，疆域恰好控制了经过此地前往阿拉伯半岛的海上要道，40年成立独立的苏丹王国，年成为印度的一部分，年后被归入孟买，现任印度总理莫迪就出生在古吉拉特邦瓦德纳加尔小镇的一个低种姓家庭

图4.某个游戏中的截图，注意印度次大陆左下角的科钦（柯钦）、卡利卡特（科泽科德），第乌港位于北面卡提阿瓦半岛南端

当然，仅仅靠葡萄牙人远征而来的一两千人，即便武器和船只先进一些，也没有形成 优势，葡人的做法是利用印度洋上的既有矛盾，跟首访的卡利卡特谈不拢，就转而支持其竞争对手科钦，而且还打得火热。

年，同样位于印度-阿拉伯半岛沿岸贸易线上的古吉拉特王国加入埃及-威尼斯人的联合舰队，形成了那个时代的“三国同盟”（卡利卡特人也是他们的盟军）。年3月爆发了焦尔海战，葡萄牙派驻的印度总督阿尔梅达之子洛伦索阵亡，据说听闻噩耗的阿尔梅达听到儿子阵亡消息后，咬牙切齿地说：“吃了雏鸡的人，要么接着吃公鸡，要么就付出代价”。

图5.埃及-古吉拉特-卡利卡特联合舰队和葡萄牙舰队的对比

图6.葡萄牙王国任命的 印度总督弗郎西斯科·德·阿尔梅达（-年在任）

年2月6日，阿方索·德·阿布克尔克带着葡萄牙国王的命令来到印度接替阿尔梅达。为了报仇，阿尔梅达拒绝交权。三天后的2月9日，他率领8艘船组成的葡萄牙舰队从科钦出发，航向古吉拉特王国的 大港第乌，阿尔梅达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力量——名葡萄牙士兵和约名科钦土著盟军。在途中，阿尔梅达摧毁了一支卡利卡特人的小型船队，而且攻陷了达布尔城，毁灭了其防御设施，然后在孟买港暂停。

古吉拉特苏丹梅里克.亚斯派人送来一封信，试图安抚阿尔梅达的丧子之痛。但阿尔梅达不为所动，用威胁的语气回复说：“我，印度总督，向第乌海军长官致敬！我告诉你们，我以上帝的名义，带着我的骑士，前往你们的城市，向那些抓走我的部下、杀死我的儿子的人复仇！如果我找不到他们，我就夺取你的城市，抓住你！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以便你知道我会来！”

图7.葡萄牙舰队从科钦出发，一路向北寻仇而去

自从侥幸赢得了焦尔海战后，埃及人的舰队就回到第乌港内休整，在大半年的时间里，马穆鲁克人的舰队因发不出军饷而产生不少逃兵（尤其是那些要价不菲的基督教佣兵），而埃及马穆鲁克王朝本身又不以海军见长，兵员补充堪忧，指挥官米尔.侯萨姆也无计可施。

主场作战的古吉拉特人在港口东侧的出口处构筑有2座 式的土耳其炮台，并在边上部署了更多火炮。他们的舰队增添了0艘新式的桨帆战舰，获得了50艘卡利卡特人支援的小型战船帮助，整个港口的防御兵力超过百艘战舰，古吉拉特人计划死守在港内，利用火炮和数量来围歼对手。

图8.古吉拉特王国控制下的第乌城和第乌港

年2月2日下午，葡萄牙舰队靠近第乌。从单船战斗力来说，葡萄牙人有优势，他们有5条大型卡拉克帆船，4条小型卡拉克帆船，6条卡拉维尔帆船和3艘小型桨帆战船；但从船只和士兵数量来说，联军有优势，但要命的是，联军缺乏重型火炮和火枪手，只能以弓弩为主要远射火力， 的优势则是接舷战。

在至关重要的现场指挥方面，联军的两大主力产生重大分歧——古吉拉特人认为依托港口要塞坚守即可，米尔·侯萨姆则希望速战速决，一举歼灭葡萄牙舰队，为此，他主张将全部战舰都开出内港包围阿尔梅达的船队，联军大船负责正面交战，大量的小船负责两翼合围。只要葡萄牙的舰队不除，他们就必须呆在遥远的印度，继续服役。对这个方案，古吉拉特人坚决反对，他们怕埃及人的舰队出了港随时可能开溜，以至于在后来的战斗中，闹出了不少乌龙。

图9.描绘中世纪穆斯林和基督教士兵混战的场景，两者之间的战争持续时间长达千年，血海深仇，罄竹难书

最终，联军还是主动出击了，但所有船只奉命不得驶离岸边要塞炮火的射程之外。为了防止被这些敌舰包围，阿尔梅达的葡萄牙战舰一字排开组成一列庞大的纵队。士兵们打开炮门，疯狂发射已经填装好的大炮。很多印度人的小船在被炮命中后就会丧失战斗力。而利用对方填装间隙杀到近处的联军战舰也遭到数量更多的中小型火炮和火绳枪的射击。葡萄牙在战前就准备好了多余的子铳，让这些武器能够在战时连续射击。

守军的战舰往往只在船艏装备较小的火炮，对结实的海船来说威力有限。鉴于这样的战斗毫无结果，古吉拉特总督直接饶开米尔·侯萨姆，将己方的所有战舰召回港内。甚至为了安全，他们把船都躲藏到了航道最深处的地方。这样一来，主航道上就只留下了威尼斯人出资建造的那几艘船。鉴于此，可以认为联军的士气已经极为低落，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2月3日黎明，葡萄牙人将舰队一分为四：一部分战舰炮击之后，士兵登上敌舰肉搏；另一部分战舰则从侧翼轰击埃及舰队的大帆船；舰炮最多的旗舰负责指挥作战，并以火力支持其他战舰；一艘双桅帆船则负责联络，传达阿尔梅达鼓舞士气的命令：所有将士可以任意抢掠敌人财产；士兵将获得骑士身份，骑士将获得贵族身份，作战的罪犯将被赦免，奴隶如在一年内获得自由民身份，将被授予候补骑士身份。

图0.第乌海战态势图，经过后世学者的考证恢复

上午点左右，葡萄牙人利用涨潮的风向帮忙，径直冲入了第乌港。由于速度很快，守军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让大部分葡萄牙战舰从自己防守的区域通过，冲入了港内主航道的葡萄牙舰队每-2艘船之间分工合作，找到便于下手的目标后，发起近距离猛攻。为了探查内港航道的深浅，艘桨帆船战舰负责在全军的最前面开道。

葡萄牙人使用了一种新的射击战术：炮弹直接对着水面射击，在水面反弹后犹如腾空而起的石块，砸向敌人的船只。当葡萄牙水手登上敌舰时，许多穆斯林雇佣兵“一见到葡萄牙人就立即弃舰逃跑”。有些穆斯林海员发现，葡萄牙战舰的船体上挂着装满了棉花的袋子，海包裹了浸湿的牛皮。不少炮弹打在这些临时加装的“反应装甲”上面几乎不能造成多大 。后者的反击火力则要猛烈的多。

一名叫佩雷拉的葡萄牙船长带着士兵冲上了对手的艘卡拉克战舰，但在穆斯林海员的猛攻之下，他被一支弩箭击中了喉部。若不是其他船及时加入了混战，佩雷拉的船可能在对手的两面夹击下失守。

阿尔梅达指挥着自己的旗舰“海洋之花”号一路来到更靠内的水道，面对海量从内港冲出来支援战斗的印度战舰，葡萄牙旗舰直接在航道的中间下锚，随即用侧面堵住了狭窄的水道，用大量火炮进行连续不断的射击，其他几艘较小的船也迅速赶上来，提供掩护火力。

图.杀入第乌港内的葡萄牙舰队

战至此时，港内狭窄的空间让联军的船只彼此挤成一团。葡萄牙人的火力倾斜，将大量小船打成半残的漂浮物，堵住了后面船只的方向。大量的印度士兵在自己的主场惨遭入侵者的屠杀。至于被近距离强攻的埃及马穆鲁克人的舰队，已经有一半的战船沉入了港口，另一半则被葡萄牙人的陆战队控制。

经过6小时的激战，葡萄牙舰队开始在退潮前离开了第乌内港。他们一共发射了多发大小炮弹，将设防严密的港口打成一片狼藉，然后拖拽着俘获的战舰，留下大批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全身而退。

图2.描绘第乌海战的场景创作

一年前成军时，马穆鲁克的舰队有多人，现在只剩下残军人不到。指挥官米尔·侯萨姆身负重伤，被左右人在混战中用一艘运送粪便的小船偷偷带离战场。第乌城的总督给阿尔梅达送上了求和信，而后者不仅为自己的儿子报了仇，也将马穆鲁克和威尼斯人的干涉企图彻底击碎，葡萄牙这边仅以伤亡多人的微小代价，获得第乌海战的胜利，埃及-古吉拉特联合舰队的大部分船只被毁，大批士兵被杀或被俘，阿尔梅达下令绞死和烧死了许多俘虏，以泄私仇。此外，葡萄牙人还向第乌总督勒索了大量钱财。

葡人获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葡萄牙舰队的舰载大炮口径比穆斯林联合舰队的大的多，炮手的作战素质更好；葡萄牙士兵的装备更精良——穿着盔甲，携带火枪，而且是全职水兵，大多数葡萄牙士兵的体力和作战技术也比埃及和印度士兵强。而联合舰队中虽然也有少量威尼斯炮手，但是显然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联军难以对付一心复仇的葡萄牙人。

此战之后，印度洋上的霸主正式易手，古吉拉特的穆斯林们虽然后来又做出了几次抗争，但已经无力驱赶走这些远道而来的海盗。联军的另外两个主要盟国结局也不妙，埃及马穆鲁克王朝彻底丢失了印度洋上的制海权，又被奥斯曼帝国切断了从高加索和乌克兰地区输入兵员的传统路线，在第乌海战十年后就倒在了奥斯曼人的脚下。古老的威尼斯共和国因地中海贸易而兴盛，因新航路开辟，更重要的是在关键性的 争中失败而衰落，年被拿破仑灭亡。

年月，回到科钦的阿尔梅达最终把权力移交给阿布克尔克，率三只船返回葡萄牙。次年3月日，阿尔梅达于南非好望角登陆，在与霍都屯人发生的小规模冲突中被杀死，这个彪悍的总督最终还是没能回到葡萄牙故土。

50年，第二任葡萄牙印度总督阿布克尔克采取恐怖政策，把穆斯林的尸首悬挂在桅杆上冲入果阿港口，迫使果阿投降。葡萄牙人进城后，大肆屠杀城中居民，共0人遇害。从此，果阿成为葡萄牙在印度洋周边和马六甲的控制中枢。直至今日，果阿港都带有浓烈的葡萄牙风格，城中许多人都流淌着葡人的血统。

图3.印度的葡萄牙要塞，葡人给印度人带来了最早的殖民体验

5年，阿布克尔克的葡萄牙舰队攻占了马六甲，控制了马六甲海峡。马六甲的进占标志着葡萄牙人终于控制了印度洋与远东的贸易咽喉要津，开始与盛产香料的摩鹿加群岛发生直接贸易。

56年年初，在葡萄牙王国并不得志的冒险家麦哲伦（他曾作为下级军官参加了阿尔梅达的远征舰队来到印度）向国王曼努埃尔一世提出增加薪水的要求——每月增薪一个半银币，并向其提出了找寻海峡或者绕过南美大陆到达大南海寻找摩鹿加群岛的远航请求。麦哲伦认为，现有的需要绕过非洲好望角、穿越印度洋、绕过印度次大陆、穿过马六甲海峡的路线实在太过遥远，摩鹿加群岛必定在离美洲西海岸不远的大南海中，既然那里距离印度和锡兰非常遥远，那就不可能离美洲很远。

但当时葡萄牙王国已经不愿意继续汪洋大海中做风险极高的探索，何况当时已经能从印度直接弄到廉价的优质香料，加之年的托尔德西拉斯条约对葡萄牙王国也起到了约束的作用——西行势必要侵入西班牙王国的势力范围。基于诸多原因，曼努埃尔一世拒绝了麦哲伦的请求。于是，环球航行和发现地球的伟绩与荣誉终于与葡萄牙人失之交臂。最终，失望的葡萄牙军官转向了祖国的竞争对手——西班牙。

图4.曾经的葡萄牙军官麦哲伦的环球旅行，此时距离葡萄牙人发现新航路仅仅过了20年

年，葡萄牙王国船队来到中国，照会了大明皇帝朱厚熜（嘉靖帝），希望能允许建立商站。

年，葡萄牙王国船队驶向北中国沿海进行探察时，被风吹离航线，来到了马可波罗所描述的日本国。这是 批抵达日本的欧洲人。从此，葡萄牙商人和传教士成为日本与中国贸易的中间商。有意思的是，年哥伦布向西启航时试图发现的就是日本和中国，直到40多年后，欧洲人的船队才真正抵达了此地。

图5.位于名古屋商业街的织田信长雕像，注意其身着欧式板甲，手持火器，据说就是从“南蛮”葡萄牙商人手中购置而来

年，葡萄牙王国在日本九州岛设立商站，这也是欧洲人在日本设立的 个商站。此时正值日本进入战国时代，葡萄牙人被称为南蛮，但他们带来的南蛮铠甲和火器，深刻影响了战国时代的大名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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